“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荒腔走板的歌声在清晨响了起来,院子里,三个身高一般无二的“小朋友”跟随着音乐的节奏,全无章法地手舞足蹈,煞是热闹。
远远看过去,这不过是在乡村司空见惯的儿童玩耍的场景,不过稍加留意的话,人们会发现,这三名“小朋友”似乎有些古怪:
一对*,穿着同样的衣服,长相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围着中间的“女孩”嘻嘻哈哈;而中间的“女孩”,虽然个头和两个*差别不大,眉眼分明是成年人的模样!
这个古怪的“女孩”名叫李芹芬,别看她身材矮小,只有八十多厘米,实际上,李芹芬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育了一个女儿和一对双胞胎儿子!
在四川省泸州市潮河镇,这个80厘米的“小妈妈”,可谓是赫赫有名,远近皆知,甚至曾被当地电视台采访报道过。
提到这一家子,当地人有同情,有敬佩,也有带着好意或恶意的好奇。
要知道,即使是宣扬人人平等的价值观的当代社会,类似李芹芬这样,身体与正常人有别的群体,在偏远保守的乡村里,也依然饱受歧视。
而如今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李芹芬,虽然依然肢体短小,双腿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畸形,但言谈举止、表情神态中展露出的精神力和坚韧不拔,都不输于一般人。
李芹芬经历过怎样的人*呢?又是如何以80厘米的小小身躯,孕育了三个孩子,成为母亲的呢?
01、“永恒”女孩
李芹芬不是泸州本地人,确切地来说,她是从云南远嫁而来的外地媳妇儿。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李芹芬出*在云南一户普通的农村家庭里,是家里的长女。
虽说李家算不上富裕,不过要解决个温饱还是算不上问题。因此,小李芹芬很快就多了几个弟弟妹妹——在西南地区的乡村,添丁进口的传统观念还十分普遍。
当李芹芬和弟弟妹妹们打打闹闹、跌跌撞撞地一同成长的时候,渐渐地,从4岁开始,她注意到了一个令她困惑的问题:
“和我同龄的其他小朋友都在慢慢长高,甚至我的弟弟妹妹们都开始和我一样高,甚至要超过我了,为什么……”
她把自己的困惑告诉了父母,却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父母只是用糙砺的手掌揉着她的小脑袋,漫不经心地说:
“别急,你只是比别人发育得慢了一点——同样都是我们*的,你身高再低也不会低到哪儿去的。”
小女孩相信了父母的话,就这样一直到了青春期,与常人无异地迎来第二性征的发育和初潮的到来,李芹芬才终于明白:
自己的身高不是发育迟缓的问题,而是永远停止发育了。就这样,李家的长女李芹芬,身高只有80厘米,成为了永远“长不大”的“永恒”女孩。
虽然“永恒”女孩这一说法比较浪漫,但对于李芹芬来说,这意味着旁人的异样目光和冷眼嘲笑:
为什么弟弟妹妹都是身高正常的,而唯独自己要受到长不大的诅咒?自己能不能打破这个诅咒,成为一个正常人?
这些疑问,在每个因愤懑和悲伤而难以入眠的夜晚,如挥散不去的阴影缠绕着她。然而,在医院检查后,医*给出的解答,却让她失望不已:
“这个孩子是侏儒症患者。可能是由于遗传因素或者是后天的一些原因引起的。”
“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医*说,“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要通过服用*长激素或者做手术……当然了,这个孩子来就医的时候太晚了,*长激素或许没什么大的用处。”
正如医*所言,无论是检查李芹芬所患的侏儒症的成因,抑或是要治疗,都意味着复杂的过程和昂贵的开销。
这对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几乎是难以承受的,更何况治愈的可能性也不大。
“对不起啊,大娃,”李芹芬的父母歉疚地对她说,“是我们不好,让你过不了正常的*活——你如果想去治疗,我们就算借钱也会支持你的。”
“没关系,就算去治也不一定能治得好,不花这个冤枉钱。”李芹芬忍不住掉下眼泪,但还是坚定地说:“只是,我不想去读书了,就让我在家里孝顺你们吧。”
就这样,少女李芹芬从学校辍学回家,帮着家里人做起了家务活,如此持续到她成年。
02、小小媳妇
李芹芬长到18岁了,虽然个子依然是80厘米,但她的眉眼也褪去了稚气。一双大眼睛顾盼之间,仍流露出黄花大闺女的纯真与美好。
如果不是因为侏儒症,像李芹芬这样勤劳踏实的女孩,是不愁嫁个好人家的。
然而,现实是,因为担心遗传侏儒症的基因,再加上辍学在家后,和社会没有太多接触,即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李芹芬也毫无要和什么人共度一*的迹象。
虽然李芹芬心里打算就这么奉养家里的二老一辈子,但父母显然并不同意她的打算:
“现在你还能给我们做家务,和我们住在一起,等我们百年过后,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家,又怎么过活呢?”
于是,在李家父母的推动下,为身高与四岁小孩无异的李芹芬找夫家的计划就这么开始了。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李芹芬认识了自己现在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来自四川的邓宏友。
邓宏友比李芹芬大14岁,个头虽然也不是很高,但至少是正常人的身高;浓而醒目的眉毛和挺拔的鼻梁,使他虽然称不上英俊非凡,至少也算是相貌端正。
这样一个男子怎么会选择了患有侏儒症的李芹芬当妻子呢?
原来,邓宏友是因为小时候从床上跌落。没有及时送医,从此落下残疾;因为残疾,干不了重活,因此家庭状况也不是很好,就这样单身一人直至将近中年。
而同样因为家里人的考量,邓宏友也一直在找一个能相伴一*,互相扶持的伴侣。
因此,当两个“不完全”的人第一次见面时,虽然彼此都对对方的外形感到十分惊讶,但最后还是决定走到一起。
邓宏友回忆说:“虽然我看到她个头这么矮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点失望,但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条件,有女的愿意和我过就已经值得烧高香了。”
就这样,2009年,云南的“小姑娘”跟着驼背的丈夫邓宏友,跨过省界来到四川泸州,嫁到了泸县潮河镇伏鱼村。
不出所料的是,这个邓家的小小媳妇,立刻在当地人中成为了话题:
“哎哟,这个老婆,长得可真奇怪啊,哈哈哈哈!”
在邓宏友新婚不久后的一天早晨,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不禁被吓了一跳,院子外面热闹不已,像开了个动物园一样,邓宏友说:“里里外外站着跑过来看稀奇的人。”
邓宏友对村民们怀着善意或恶意的,带着猎奇性质的目光感到无所适从,困扰不已。不过,李芹芬倒是因为从小的经历而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虽然个子比平常人矮,行动因为肢体的畸形而有些不便,但论勤劳和能干却不输给常人,甚至胜过一筹:洗衣、做饭、烧水、打扫卫*,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嫁人之后,唯独有一件事是“小媳妇”李芹芬忽视不了,那就是:给邓宏友*个孩子。
03、为母之路
*育后代,繁衍子孙,这不仅是人类社会要延续自身的前提条件和必然要求,对患有侏儒症,身高和4岁孩子无异的李芹芬来说,更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必由之路。
试想一下,当思想与精神一辈子只能屈居于不足五尺矮短之躯体中时,一个人,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自尊心,都会受多么残酷的压抑啊!
不要说一*都囚禁于身体里,即使把一个正常人关进80厘米的小笼子里,被人用猎奇嘲弄的目光看上一个星期,能依然昂然自信的,会有多少呢?
因此,不须奇怪于李芹芬对*个孩子的执念。
*来遭遇过这等不幸的人,也*来比普通人怀揣着更强的动机,去实现自我的价值,来证明自己同样是正常人。
而对于没上过几天学,也干不了重活的李芹芬来说,证明的方式,就是像常人那样,相夫教子,为自己的伴侣*儿育女。
对于“小媳妇”的打算,邓宏友作为从小残疾的人,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周围的流言蜚语和不怀好意的目光,也伴随着他的成长。
不过邓宏友对于要小孩子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执念:“能讨一个媳妇儿已经很不错了,又强求什么呢?”
而且,妻子80厘米的身高,也让他对能否顺利*产抱着担忧和怀疑的态度。
然而,李芹芬在医院检查后,欣喜地告诉丈夫不用担心:“虽然我个子矮,但医*说我的*育能力很正常!我们可以有一个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里流露出的喜悦和憧憬,让邓宏友感到母性的光辉笼罩在这个小小的身体上。
不久之后,李芹芬如愿以偿地怀孕了。第一次怀孕,让这个小小的、独特的家庭充盈着活力。
邓宏友从自己有限的收入里抽出相当比例,来置办要给未降*的小孩子准备的东西。
当地的党委和政府也十分关心这个特殊的家庭,给了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李芹芬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侏儒症患者所特有的弓形下肢逐渐地承担起两个*命的重量。
这份重量对李芹芬来说却甜如蜜糖。腹中胎儿沉稳的心跳,是她坎坷的*涯里珍贵的宝物,也是她在世上存在着的证明。
然而,成为母亲的道路,即使是对一个正常女性而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是一个身高只有80厘米的“小媳妇”呢?
怀孕七个月时,李芹芬感到肚子疼痛难忍,当晚就住进了医院。
“看这个样子,是要早产啊。”医*们皱起了眉头,为了保证李芹芬的安全,他们决定立即为她实施手术。
就这样,李芹芬的第一个女儿早早地降*了,一出*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李芹芬成为了母亲,但是她却感到不安:“这么早就*下来,会不会对婴儿的身体造成影响?”
医院的新*儿检查证实了她的担忧:“孩子的肺没长好,两片肺叶合在一起没长开。”
李芹芬愧疚不已,既是对早产的女儿的愧疚,也是辜负了丈夫邓宏友,以及满怀期待的婆婆的愧疚。
幸好,在医院一个月的精心治疗,让这个小小的孩子脱离了*命危险,免于夭折的命运,出院过后几个月,便长得白白胖胖,煞是惹人喜爱。
正当李芹芬和邓宏友沉浸在喜得千金的幸福和满足之中时,村民当中又出现了新的流言,让李芹芬心里刺痛不已:
“你看这家人,男人不像个男人,女人长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真是有够滑稽的。”
“可不是嘛?还*了个女儿?听说还是早产儿,不会也像她妈妈一样是个侏儒吧!”
04、一胎双*
“老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怀女儿的时候你已经很辛苦了,再怀个二胎,你的身体怕是吃不消啊……”
辛苦挣了一天的钱,再哄好女儿入睡,深夜,当邓宏友和李芹芬夫妻两人准备休息时,丈夫却从妻子口中得知了她默默做出的决定:再要个二胎!
然而,邓宏友已经被妻子第一次怀孕时折腾出的动静给吓得说什么也不答应,还不住地劝李芹芬,让她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啊,对邓宏友来说,没有儿子固然可惜,但如果失去了李芹芬这样一个贤惠的妻子,则是他更不能接受的。
与李芹芬共度的婚姻*活,使他打心底里珍视这个个子小小,但十分勤劳踏实的媳妇。
不过,李芹芬却充耳不闻丈夫的劝告,她激动得眼含热泪:“我咽不下这口气!不想看到那些人这么说我们家!”
李芹芬是个有骨气的女人,虽然她身体比常人小,但论身为人的人格和尊严,即使与人类中最伟岸者相较也毫不逊色。
即使家庭条件差,她也不会去偷、去抢,或者故意用身体的缺陷献媚讨好于他人来谋*,而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和辛勤的劳动来挣钱。
这样一个值得尊敬的女人,在听闻村民们的闲话后,心中的委屈、悲伤和愤怒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是骂我让邓家绝后吗?我偏要*个儿子,给那些人看看!”
不顾丈夫和医*的反对,李芹芬赌上了性命要*二胎。
我们不必上纲上线说李芹芬“重男轻女”。设身处地地思考一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也别无所长的患有侏儒症的女人,她又能做到什么来回击这些流言蜚语呢?
就连冥冥之中的命运也似乎被李芹芬的经历所打动了。怀上二胎后,李芹芬明显感觉到,这一次比第一胎更加困难了:
胸腔的肋骨两侧被压得*疼,坐不了也睡不了,躺下就像要闭气了一样,肚子大得快拖到了地上。就好像有块巨大的石头被硬**地塞进了八十厘米的身躯之中。
到医院检查后,护士告诉李芹芬,这个孩子抵住胸口了。
“要不用产钳抱出来?不然到时候,大人小孩都保不住。”护士向李芹芬问道。
然而李芹芬回想起当初大女儿出*时的状况,有些犹豫。
之后,又有一个医*过来给李芹芬检查,她惊讶地告诉李芹芬:“有两个心脏在跳!”
快要临产了,检查出来自己怀的是双胞胎!李芹芬夫妇俩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心里喜忧参半。
“有双胞胎当然是喜事,但是本来养孩子的负担就很重了,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又如何负担得起啊!”
原本*下女儿后,一家人的*活已经过得十分拮据了。要再*下一对双胞胎,无论是财力还是精力,对邓宏友和李芹芬这对都有身体缺陷的夫妇来说都很勉强。
所幸的是,国家鼓励*育和脱贫攻坚的政策在当地政府的坚决贯彻落实下,惠及到了这一特殊家庭。
在得知李芹芬夫妇面对的困难后,当地党委和政府很快帮助他们修起了房子,还把一家五口都纳入到了低保中,每个月还有残联的同志去他们家慰问。
当地党委的同志评价说:“李芹芬和邓宏友,虽然身体上是有缺陷,但心地和精神却比很多正常人都健全。”
为了三个孩子,本来就十分勤恳的夫妇俩比原来更加想方设法地去挣钱。
除了平时在家里喂养一些家禽,他们还做起了卖纸的*意。每天夫妻俩开着小三轮,带着小孩,载着货前往镇子,无论天热还是下雨,他们从不缺席。
一来二去,镇上的人都眼熟了这对“最萌身高差”的夫妻。
不过,别看李芹芬个子矮小,可心里却十分敞亮,做起*意来也毫不含糊,对那些纸卖多少价钱都能一口道出。
而好心的客人看这家人这么辛苦,也很给面子,都不跟他们讲价,还经常到他们这买纸。哪怕是这样,一天的辛苦所赚的钱,也不过可以勉强维持开销的程度。
但对李芹芬来说,相比孩子们健康快乐、平安无事地长大,这些辛苦不算什么。
小结
如今,李芹芬的大女儿上了小学,两个双胞胎儿子也上了幼儿园,很快身高就超过了自己的“小妈妈”。
而已经开始懂事的大女儿,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妈妈和别人妈妈的不同,她开始抗拒李芹芬靠近学校,因为妈妈到学校去,别人要笑话她。
对此,李芹芬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然后迈开畸形的短腿,以一种古怪的步伐,去幼儿园接尚还年幼无知的儿子们放学。
李芹芬是个好妈妈,她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揽了家里的一切活计,还自学了小学的课程,然后辅导自己的女儿学习。
李芹芬是用自己的躯体去完成这些事的,在这个小小的人身上,人们能看到巨人的光。
因为饰演了《冰与火之歌》而获得了世界级声誉的演员,彼德·丁拉基因为从小患有软骨发育不全症,身高永远定格在135厘米。
当被问到:“人们都说你虽然是身高上的矮人,却是灵魂上的巨人,对此你想回应什么”时。
这个受尽了歧视与不公,最后苦尽甘来的小个子演员回答道:“成为巨人不是我的目标,做个正常人才是。”
为了过上正常人的*活,像李芹芬、丁拉基这样,因为各种原因,身体比常人矮小的人群,不得不在这个充斥着有意无意的歧视与不公的世界,用比常人加倍的努力去证明自己。
我们无须为这些努力*活的人感到伤感,或者高高在上地施舍泛滥的同情心。
不妨真挚地祝愿这些,除了身体外比任何人都更健全的人们,*活美满,家庭幸福。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