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本书,没有华丽的词句
却有道不尽的真实
悠悠父爱,恩重如山
以下几首写给父亲的诗,选自
近一年的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栏目
祝天下所有的父亲:
健康、平安、快乐!
桂 英
父亲,当你推开沉重的
木门,仿佛我们*来就认识
而你一直在老去
你教我学会删减,学会卷紧那些
松散的布料,让它们有秩序地
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
月光穿过栅栏,照在雪地上
像银叉子。对面的窗户
是睡梦中的眼睛,父亲
来自异地的消息
使我愧疚,使我开始低声哭泣
父亲,你像一只倾斜的杯子
倒下,并完整地占用了一只木箱子
看着这糟糕的葬礼
和那些浪费掉的月色
我该怎样挽留,才会使我们变得
不再陌*
周 栗
华容河到王家河不远
父亲走了一个甲子
那是乡村到城市的距离
一米七二,一米六五
消失的个头
父亲换成了买路钱
丢在了一道道关卡隘口
华容河到王家河很远
父亲走了一个甲子
满口的铁齿铜牙洒满岁月
祭奠那些消失的咀嚼
替人消灾,替人还债
父亲说
这就是一个拔牙郎中的
快意恩仇,苦味里的甜蜜
雾中候车
明明如月
南地1号公路。两旁的小树
是我亲手刷过白漆。
砖窑厂还在*产,每次出远门
父亲都送我
赶在凌晨四点前。
有一年冬天,我们抱来玉米秸
烤火。火苗上蹿下跳,灰烬中也有叫声。
当时我还不矫情,没有别意,
*活的啼哭也没开始。
旷野,被大雾笼罩,
通往县城的班车迟迟没来。
行李靠着我,我靠着他,
潮湿的气息不停升起
往身上扑,在我们面庞上翻滚。
忘记说过什么豪言壮语
我也看不见那年的冬小麦如何青,
他的黑发如何白。
现在想想,有人送总归是好的。
我的父亲
阿 雅
我和我的父亲隔着一座山脉
一本日记,隔着彼此想起时的黄昏
抑或,一阵突然而至的雨
孤独的绿皮火车上坐着我年轻的父亲
他做*意,*意并不照顾他
他饮酒,曾经断过两根肋骨
我是畏惧父亲的。在北方
大雪里,父亲背影清晰
从前的坏脾气还没来得及消融
现在,他已习惯跟着人群散步
习惯妻子冲他发火;药片越来越亲切
孤独的绿皮火车只剩下了记忆
父亲的胸片
张敏华
父亲不再回来,我的柜子里
还保存着他的CT胸片
上面几十个小窗口,被胶片
封死,让他喘不过气来
帮父亲脱去外套,解开腰带
搀扶着他躺在CT床上——
“吸气,屏住,呼气,吸气……”
X线,探测器,平行移动
我的右手按住自己的
胸口,默默地为父亲祈祷
胸片上能看到父亲的
心脏,带病灶的肺,肋骨疼痛的影
手里的胶片在灯光下轻轻
抖动,就能听到
父亲的心跳,呼吸,咳嗽
对黑白胶片产*的恐惧感
来自父亲的胸片——
“双肺无殊”的日子没有了
报告单上的几个汉字
把父亲撂倒在手术台上
“为什么还要保存这些胸片?”
虽然这并非父亲的遗物
却是他活着的见证:姓名,时间,地点——
让我的怀念不再那么虚空
灯 绳
启子
光线曾经如此稀罕
暗夜里,一盏煤油灯
点亮寒冷与孤寂
当一根电线扯进低矮的院落
一场大雪正纷纷落下
那时,父亲还那么年轻
屋内唯一的光源掌握在他手中
夜幕降临,15瓦的灯泡只亮了少顷
炕头的他吧嗒一声拉下灯绳
我们的童年一下暗了起来
只有满院的积雪,在窗外
闪动几许银白
参加完父亲葬礼在回程中
徐晓宏
飞机在云层间颠簸时
我想起这个六月很快就要过去
忽然有一种哭泣的感觉
我不理解自己为何
对消逝变得善感
而我本身就在不断消逝
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的*活对他们就是一种藐视
我既不在这里,又不在别处
我蜷在自己的身体中
梦见自己出*,成长,死亡
再来一次,依然如此
我在梦和梦之间瞌睡
偶有的出游,像窗棂里斜进的
晨光,仿佛不曾存在
直到我的父亲死了
时间凝固了一阵子
我感觉自己突然从历史中站了起来
如此孤独的
醒来的人*
如同窗外,一无所有